第(3/3)页 起初,还知道高丑奴在哪里,高曦在哪里,陈敬儿、秦敬嗣等在哪里,砍杀到后来,李善道眼中已不再有任何的战友,只有敌人,前仆后继、无穷无尽的敌人! 砍不尽的头,流不尽的血。 自己的血迷住了眼,流到了嘴边,敌人的血从刀上流淌到手掌,整个的手心都是黏糊糊的,多亏刀柄上缠绕的有布条,要不然,刀柄都要湿漉的握不住了。 直到连着砍了一个隋兵四五刀,这隋兵还在与自己厮杀,李善道方才发觉,他的横刀已经钝了,原本锋利的刀刃上崩出了好几个缺口。 “刀!刀!”李善道侧肩,将这隋兵撞倒,头也不回,大声叫道。 不知是谁,递了一柄刀过来。 李善道丢下手中刀,换了此刀,赶上前去,踩住被他撞到的这隋兵,刀身下砍,砍死了他。 两支敌矛趁机从左右刺来。 似乎是高丑奴的声音,喊了声:“贼厮鸟,休伤俺家郎君!” 左边敌矛的主人被砸倒在地。 李善道气力将竭,反应迟钝,右边敌矛没能躲开,但他有甲,这支敌矛刺上,未能刺透,他反手一刀,将这支敌矛的主人砍翻。恍惚间,这支敌矛主人的脸庞一闪而过,像是个年轻人。 谁不是年轻人呢? 今日这片战场上,参战的敌我三万来将士,十之八九都是正当年华的年轻人! 论以出身,大部分也都是相仿,亦皆寻常民家的子弟! 若太平之时,都是帝国的子民。 可今日,却在此地,在这石子河的西岸,成了敌我,互相拼命。 脚边、脚前,遍地尸体,或者是负了重伤、难以起身的敌我兵士。顾得上杀来的敌人,顾不上脚下,李善道不小心,踩到了一具尸体,软绵绵的,他立足不住,摔倒於地。 按住这尸体的脸,他爬将起来。 这次看清楚了,这具尸体是一个阵亡的义军战士,李善道记得,他是高曦的解烦右队的一个兵士,刚才跟着他去救单雄信的百人部曲中就有他,激励士气的时候,李善道还与他笑语过几句。却何时战死的?另一具尸体,与这个义军战士的尸体贴着脸,是个隋兵。 两张脸孔,都是这般的年轻,顶多都是各二十来岁! 又都是这般的皮肤粗糙,一看即俱是出自贫家。 “我是为什么投瓦岗的?哦,是为了求活!” “又是为了什么,同是寒家子弟的他们,成了敌人,惨烈厮杀?” 生与死之间,看似不合时宜,可其实也正是这个时刻,大约才会产生的质问浮现李善道心头。 “若能天下太平,执政者有道,谁又会愿丧命战场!” “我不能只为求活而投瓦岗!” 但现在,首要的任务是活下去,打赢这场仗。 一条粗壮的胳臂扶住了李善道,的确是高丑奴的声音,他又在叫:“郎君!单公!翟公!” 擦掉眼皮上的血,透过层层厮杀,透过不知多少的隋兵,北边隋阵中,银甲、黑马、红披风、丈八长槊,一将跃然入目!是单雄信!他居然在随军主力已然压上的此际,从围中杀了出来! “飞将!飞将!”已经大乱的单雄信队的将士们士气鼓舞,呼声如潮。 不止是单雄信队的将士在欢呼,“飞将”的欢呼声还从东边传来。 “翟”字旗傲然矗立。 “黄”、“王”将旗迎风招展。 黄君汉、王儒信两队的两千生力军,奔杀向来! 收回的视线,余光掠过了徐世绩的将旗。如他所言,“徐”字旗真的还在原地未动! “守住了?” 不是高丑奴,也不是高曦,是刘黑闼嘶哑的声音回应他:“二郎,守住了。” 刘黑闼怎在这里? 李善道与他目光相交,从他的黑脸上,看到了遮掩不住的敬佩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