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过了许久。 那空洞如深渊的声音才再度响起。 只是这一次,话头却递给了她身后,那个一直像是影子般,最不起眼的最后一人。 那也是个女人。 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衫子,腰上挂着个半旧不新的酒葫芦。 她脸上还挂着几分宿醉未消的茫然,眼神有些涣散。 似乎还没搞清楚自己在哪儿,在干什么。 无常佛的声音,像隔着一层浓雾。 “轮到你了。”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青衣女人的身上。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,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有人在和她说话。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那笑容里,带着一股子市井妇人独有不掺假的憨气。 “回我佛……” 她抬手挠了挠有些乱的头发,慢吞吞地说道:“我这几日……酒喝得多了些,眼神儿不大好使。” “还没……还没瞧见什么特别有趣的苗子。”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,像个酒嗝儿,打出来,就散了。 邢灭不出意外的闭上了眼睛。 灰袍人更是嗤笑出声。 唯有红衣女子那张冰雕似的脸上依旧无悲无喜,仿佛这世上就没什么事,能让她那颗心起半点波澜。 无常佛没有追问。 “都退下。” 那非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,像是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。 “谨遵佛旨。” 三道身影躬身一礼,便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黑暗里,再无踪迹。 唯独那个青衣女人,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,像是没听懂,又像是在回味那句话里的意思。 “你,留下。” 无常佛的声音忽然清晰了。 不再是那种千百人混杂的空洞回响,反而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男人。 青衣女子身子,微微一僵。 脸上那副憨态可掬的醉意,像是清晨的薄雾遇到了阳光,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。 她缓缓抬起头,望向那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。 她叹了口气。 那声叹息里,有些无奈,有些释然。 她笑了笑,这一次的笑里没了憨傻,反倒透露着一股东西一切的从容:“到底什么都瞒不过您老的眼睛。” “你瞧见了什么?” 无常佛的声音里,竟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好奇。 “我瞧见了一个有意思的小家伙。” 青衣女子也不再装傻充愣,她伸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,仰头咕咚灌了一大口,辛辣的酒气混着果香,瞬间冲淡了殿内的土腥气。 “那个家伙靠着地板上的尸体和几本分开的无常经,摸到了《气经》的法门,” “哦?” 黑暗中,那张面具似乎也因这两个字,起了些微不可查的变化。 黄金铸就的笑脸,弧度好像弯了。 “这世上的人得了本绝世秘籍,想的无非是怎么练,怎么杀人,怎么称王称霸。” 无常佛的声音里,竟带上了几分赏识:“居然真的有人会想着破解其中的奥秘。” “是啊。” 青衣女子又灌了一口酒,眼神里泛起一层水汽,像是真有些醉了:“旁人练的,是册子上的招式,一板一眼,有模有样,求个形似。” 她顿了顿,像是在斟酌词句:“他好像觉得,这《无常经》的真髓,不在那些杀人的招式上。” “而在于……那些被杀死的,拧巴扭曲的尸首上。” “他觉得每一具尸体都是一个写得歪歪扭扭的字。他想把这些字给写正了。”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,说到最后,像是在说一句梦话。 “他觉得,每一具尸体,都是一个被写得歪歪扭扭的字。而他,想把这些字给写正了。” 可这几句梦话,却让这座万古不变的死寂山腹里,连空气都起了涟漪。 无常佛沉默了。 一次漫长得足以让一壶酒从滚烫放到冰凉的沉默。 久到青衣女子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。 “呵呵……” 一声极轻的笑,从那张面具后头传了出来。 那笑声里,有赞许,玩味,更多的却像是一位独坐山巅的棋手,终于等来了一个肯陪他下一局慢棋的对手时,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。 他的手臂似乎都在因为这愉悦而微微颤抖。 他缓缓转身,那遮蔽了所有光亮的高大身影,重新融入了那片绝对的黑暗之中。 只留下一句话。 像是从九幽黄泉之下,顺着山石的缝隙,慢悠悠地飘了上来,在这空旷的山腹里久久回荡。 “那就让他猜。” “烂泥里打滚的野狗,最懂骨头的滋味。我且看着,他能从这堆枯骨里,拼出个什么天理昭彰来。” “我看了三年才看出的气经,他几日能入了门?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