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韩惊戈端起面前的酒卮,将其中琥珀色的老酒一饮而尽。 酒液入喉,带来一股熟悉的暖流,却似乎也勾起了更深沉的寒意。 他放下酒卮,目光投向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,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,仿佛穿透了时光,回到了那段交织着绝望、温暖、爱恋与最终撕心裂肺之痛的日子。 他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沙哑,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疲惫与追忆。 “浮沉子,你问我与阿糜是如何相识相知的......这一切,得从我断臂之后,从天门关撤回京都龙台说起......” 浮沉子的神情也少有的郑重起来,认真的听着韩惊戈的讲述。 “你知道的......那时节,你我都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,我丢了一条胳膊,带着一身伤残和满心的颓败,从尸山血海的天门关,回到了这繁华似锦、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的京都龙台。” 韩惊戈的声音平静,却透着一种压抑的痛楚。“我的身份暴露,还因为擅自行动,本该是有罪之身,朝廷念我旧功,又念我父亲韩之玠死的壮烈,因此,既往不咎......但却给了我一个京都暗影司副都督司的闲职。” “名义上是升迁,实则是明升暗降,将我从前线调离,安置在了一个再也接触不到核心军务的位置上。” 他苦笑了一下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 “一个断了臂的残废,还能指望什么呢?往日的雄心壮志,仿佛都随着那条胳膊一起,留在了天门关外的战场上。我整日里无所事事,只觉得人生灰暗,前途渺茫。于是......便开始酗酒。” 浮沉子闻言,叹息摇头道:“唉,世事无常啊,天门关之事,道爷还是多多少少的知道一些的......你虽然有责任,但是......不能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你身上啊,当时毕竟情况复杂......看来这鸟朝廷......始终是这样的......没什么改变!” 韩惊戈并未答话,似乎认命了一般。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粗糙的酒卮和那盅简单的毛豆,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。 “当时回京,一无亲人,二无故旧,也还未见到丌伯,那些暗影司的人,虽然表面恭敬我,但私底下的议论,我却听得清楚,他们说我不过是仗着父亲的功劳,所以放犯了大错,却安然无恙,那议论中的不屑,深深的扎着我的自尊.......可是,人言可畏啊,我不想辩解,因为没有意义,所以,只有喝醉了,一切都随他去吧!......” 韩惊戈幽幽的说道。 “我不是在这种安静的地方小酌,而是去京都那些最喧嚣、最混杂的酒楼歌肆。龙台城里有条被百姓戏称为‘销金河’的地方,两岸遍布着青楼妓馆,夜夜笙歌。” “我那时,便常常混迹于其中一家名为‘醉仙居’的酒楼。不是去寻欢作乐,只是......想用最烈的酒,和最嘈杂的人声,来麻痹自己,忘记断臂之痛,忘记前程尽毁的绝望。” “呵呵......其实也未尝不是一种态度,醉了,什么家国天下,什么责任热血,都可以暂时忘记......或许也就不那么痛苦了......” 不知为何,浮沉子竟少有的郑重,一脸心有戚戚焉的神色,叹息道。 “就是在那样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......我遇到了阿糜......” “那是一个秋意已深的夜晚,凉意很重。” 韩惊戈的眼神柔和了一些,仿佛沉浸在那晚的回忆里。 “我照例在‘醉仙居’二楼一个临窗的僻静角落,要了几坛烈酒,自斟自饮。楼下大堂里,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,夹杂着男女的调笑声,觥筹交错,热闹非凡。我却只觉得那些声音刺耳,只想把自己灌醉。” “就在我喝得头昏脑涨,准备再叫酒的时候,楼下的乐声忽然一变,从之前的靡靡之音,换成了一曲......有些苍凉、却异常清越的琵琶曲。” 韩惊戈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敲击,仿佛在模拟那琵琶的节奏。 “那琴声,像是有一股奇异的力量,穿透了所有的喧嚣,直接钻进了我的心里。我忍不住扶着窗栏,醉眼朦胧地向下望去。” “只见大堂中央的舞台上,不知何时,多了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。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襦裙,外面罩着一件淡青色的半臂,身形纤细,并不像其他乐伎那般浓妆艳抹,只是薄施粉黛,清丽得如同秋夜里的一弯新月。” “她低垂着眼睑,专注地拨动着怀中的琵琶,十指纤纤,在琴弦上跳跃。琴声从她指尖流淌出来,时而如泣如诉,时而如金戈铁马,竟将一曲《十面埋伏》弹得荡气回肠,完全不像是一个风尘女子所能驾驭的。” 韩惊戈顿了顿,语气中带着一丝当初的惊艳与不解。 “我那时虽醉,但耳朵还没坏。我听得出,这女子的琵琶技艺,绝非寻常乐伎可比,甚至比许多所谓的大家还要精湛。更奇怪的是,她身上没有半分风尘气,反而有一种......一种说不清的落寞与孤高。” “她就那样静静地弹着,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。” “一曲终了,满堂喝彩。她却只是微微欠身,抱着琵琶,便要退下。” “老鸨满脸堆笑地上前,似乎想让她再弹一曲,或是陪客人喝杯酒。她却轻轻摇了摇头,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地说,‘妈妈见谅,阿糜只卖艺,不陪酒。’” “莫非他就是......”浮沉子心中一动道。 “阿糜......” 韩惊戈轻轻念出这个名字,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眷恋。 第(1/3)页